第二章 曲径峦回
(三)1416年,苏台德山区
桑德斯让艾尔玛用了身体,没有肉身牵制,终于偷得这半日轻闲。他本想一有机会出城堡就马上和吸血鬼摆脱干系,但转而一想,自己是战败伤重,如果不是被这里的吸血鬼发现,早就命不久矣,回乡与否,本无半点区别,唯一牵挂当日的战友,想自己若是还有机会故地重游,一定找到友人,哪怕是遗骸也算了却个心愿了。他自从家道中落后,家族的奴仆兵将也都渐渐散去,仅剩几个在外结识的朋友还跟随在旁,自那场恶战下来,回过头想想桑德斯也可以说得上是无牵无挂了。在城堡里时艾尔玛突然问他是不是想出去,他就猜想说不定这只吸血鬼遇上了麻烦,想拉自己下水,不过想起之前艾尔玛曾经出言拉拢自己,总比那个一直不动声色的红衣女人好对付些,就一口答应。其实他这一应也算救了自己一命。雷德勒找他本意就是想用他身体,他即使当时不答应,到时候雷德勒用意念强行介入,反而很可能就此封住桑德斯的意识,再难复原,只是艾尔玛又想骗过阿博特,需要桑德斯配合,便没用强,而桑德斯答不答应本由不得自己做主。
桑德斯对艾尔玛“有求必应”并不是真的信任艾尔玛,所以当艾尔玛告诉他自己能够听到他心中所想时,桑德斯便真的不敢乱想了。不过被人身心都牢牢掌握在手也未必坏到了极处,罗德下意识里觉得如果艾尔玛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一览无余的话,就意味着他会相信他的想法。当然,这只是他下意识的感觉,并没有在脑中形成意识,雷德勒自然听不到。
就这样他一直隐在深处,身体全由吸血鬼控制,不过当然啦,有些不由自主的想法是决计隐藏不了的。
“这样走下去早晚是要支撑不住的,你未免也对自己太自信了吧?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横冲直撞,十字军还没走出欧洲就得迷路走散了……先生,身体虽然不是你的,但你也犯不着这样……你们吸血鬼都感觉不到疼痛嘛?这样下去多少条命也不够搭啊…………先生,你感觉不到饿吗,还是你已经饿的头脑发晕了?树上的果子怎么不摘,那果子能吃!天哪!看你又错过了什么——苹果树!不不,方向错了,你是要回去吗?好吧……”
“你的思维一向都这么活跃吗?”
“抱歉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“你当真不吃东西吗?已经快到中午了。”
“不是有果子可以吃嘛,一会儿摘来吃就是了……对了,你是不是头上受过伤啊?”
“这个…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,从我在那座城堡里醒来时就已经这样了。”
“一定是诺姆·赖斯那个老头儿。诶诶……害苦我啦!”
“那你应该也听到其他声音了吧,先生?”
“你说特丽莎的声音?”
“原来她叫做‘特丽莎’……”
“呵呵,这是‘魅惑’,可不是单纯的声音。否则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散。怪就怪在这段‘魅惑’没生效。”
“没生效?”
“不然你早就要照着她说的做了。不过特丽莎的魅惑居然没起作用,奇怪……我就觉得她不可能对你无动于衷,哈哈。”
“你笑什么?”
“小兄弟,我们有望翻盘啊!你看特丽莎对你怎么样?挺温柔的吧。”
“啊……她,你说的是哪种温柔啊?”
“别看特丽莎平时绷着一张脸,其实你用不着怕她,但跟她说话时也不要太口无遮拦,得做个绅士。明白吗?”
“艾尔玛先生……”
“信我的没错,罗德。我就是不了解她别的,这方面还是蛮行的。”
“你们很要好吗?”
“过去是这样的,不过自从那件东西出现之后,就不怎么见面了。”
“…你不介意我继续问下去吧?”
“呵,好说。特丽莎本来是住在佛罗伦萨的,只因为有一天老乔突然要把东西放到她手里保管,才搬家到这里。那时我跟他们住的不远,一次我去特丽莎那里,老乔突然诬陷说我偷拿过拿东西,我当然要申辩啦。这样一闹就大打出手,双方都闹僵了,一下子好多年没见面。”
“这个……不太懂啊,艾尔玛先生,‘老乔’是谁?‘东西’又是什么东西?”
“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,罗德,照我说的做没错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虽然各不发出声音,但也聊的热火朝天。
艾尔玛那简之又简的解释桑德斯似懂非懂,他见天空已经艳阳高照,便马上催艾尔玛吃东西。这时桑德斯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,两人摘果子又费了不少力气,但艾尔玛却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急迫了,反而又跟桑德斯开起玩笑来。最后他干脆坐在路边不走了,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竟然也聊得甚是投机,不似之前那般警惕对方了,乍看下好似多年老友一般。
直到夕阳西下,艾尔玛才又正色道:“一会儿那些人说不定会出来找我们,你无论看见哪只吸血鬼,特丽莎,尤比乌斯或赖斯,只管照着特丽莎的魅惑去做,别人问你什么一概装傻,只答特丽莎的话,找机会引他们去我们之前埋身体的地方。”
“可即使我们去了,你难道还能当着他们的面把身体挖出来?”
“哼哼,我埋的土层并不深,一旦接近了身体,力量便会恢复一些,到时候不难从里面出来。”
“那么如果去不了那里……”
“去不了就再找机会喽,但千万要小心尤比乌斯,我还不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,在他面前我可不能跟你这么说话了,谁知道老小子会不会读心术呢,谨慎点好。”
“嗯,那现在还下山吗?”
“下,为什么不下。”
说完,艾尔玛站起身,只听体内“咔咔咔咔”几声响,全身的骨架无不酸痛。
“小兄弟,呵呵,这次你自己来走吧,我休息会儿。”
特丽莎待安顿好了尤比乌斯,便马上去了她关桑德斯的屋子,见到屋里没人,她也并不惊讶,反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神色间沉郁顿挫,不知是喜是忧,可算是风情万种,又叫人捉摸不透。诺姆一直跟在她身后,见主人这副神情,不消说也猜到了她些许心思:雷德勒现在定是进了人类的身体躲在外面,只是不知道晚上小姐是帮尤比乌斯先生,还是两不相帮……特丽莎想的也无非是这些。尤比乌斯虽是她名义上的“大哥”,实际两人也不过普通朋友的关系,只不过源自同一个先祖,同是阿尔贝特·乔凡尼的后裔,特丽莎不必什么事都跟他说,他也管不着这个“妹妹”,只要没有牵扯到氏族利益,两人纵然形同陌路,也没有哪个血族会多说什么。
日光渐暗,三只吸血鬼都早早就离开了棺材,特丽莎刚一踏出房门,就看见尤比乌斯等在自己屋外,她连忙笑着招呼了一句,暗自却又不免揣测对方的意图。
“早啊,约翰。”
“你也是,特丽莎。”尤比乌斯点点头,一身便服仍然如昨晚一样一丝不苟。“我想…”说着,尤比乌斯向阿博特伸出一只手,做邀请的手势,“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,今天就跟我一起出去狩猎吧,特丽莎。”他的手随话音又向前缓缓伸出,深沉俊朗的脸上带出一丝微笑,含情脉脉中儒雅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“哦……”阿博特娇嫩的一笑,似乎受宠若惊之余难掩兴奋之情,继而马上又收起笑脸,她双眼微垂,道,“你今天兴致很高啊,约翰。”
“算是吧,你愿意去吗?”说着,他的手又微微向前伸了些微。
“约翰,你是不是……”
“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。”尤比乌斯加强语气,想是如果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任何一位贵族小姐,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吧?
“好吧。”特丽莎牵起他递过来的那只手,两人向一起向外走去。
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两只吸血鬼进到城下森林中,在林间穿梭不绝所经之处留下一道鬼影。尤比乌斯走在阿博特身边,由硬朗弧线勾出的苍白侧脸在月光下映映生辉。
“丽莎,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偷东西的贼吗?”约翰·尤比乌斯的声音幽幽传来。
“记得啊…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?”
“没什么,我只是想,要是下次再见到他这种人,可得小心了。”
阿博特心下一惊,道:“这个我当然理会的,约翰,不用担心。”
“那就好。我也听到一些不太好的讯息,你要千万当心,那东西可容不得半点差池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阿博特向他点点头,“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?”
“自然是了。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来看看我这个妹妹…”
“你是越来越会取悦人了,是么,哥哥?”
两人相视而笑。突然,林中似乎传出微微异动,两人双双停下脚步。阿博特向约翰看了一眼。
“在那边。”尤比乌斯指向自己左前方的一片灌木丛,“去看看。”
阿博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一股熟悉的味道缓缓飘荡。她一飞身欺了过去,但尤比乌斯比她更快,只见一道黑影闪过,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呻吟,尤比乌斯手里提着猎物,退回到了他们之前走的林间小道上。阿博特急忙抢身回去,见尤比乌斯脚下跌坐着个人类青年,那青年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,正是罗德·桑德斯。
“这个人怎么样?”约翰问。
“你捉到的,本应该给你,但是不幸……我已经吃过他了。”特丽莎无奈地向尤比乌斯摇摇头。
“没关系,我再捉一个来就是。”尤比乌斯笑了笑,“这样很好,丽莎,至少盗贼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,再好不过了。”说着,约翰一手将桑德斯提起,又猛得松手将他抛到自己与阿博特之间的空地上。桑德斯肩头着地,“咔”的一声,也不知是他的骨头断了,还是地上的石头碎了,但他竟没叫出声,挣扎着坐起来,只是眉头不知多皱成了几叠,疼痛之意尽显其中。
“诶呀…我真是猛撞,把他弄伤了。我再给你找另一个吧,特丽莎。”
“不用了,约翰。没关系。”阿博特走上前去,到桑德斯身边,“我倒是得先跟你道歉,要捕猎的话,至少要到六公里之外,得辛苦你一趟了。”
“……那没什么,特丽莎。你防范的很好,阿尔会高兴的。”
尤比乌斯嘴角微扬,似笑非笑。他向阿博特摆摆手,深灰色的双眸似乎柔情似水,但神情始终迷离不清,“我就去六公里外看看。失陪啦,回头补偿你。”不等阿博特答话,他便瞬的消失在林中了。特丽莎望着他之前立足的土地,心里在想些什么终究不得而知。她俯下身,见桑德斯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勉强坐起,不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:“你看来注定是要跟我们扯上关系才罢休啊。”
她一只手在桑德斯肩上摸了摸,发现他左肩骨头断开裂成了两节,心道约翰力气未免也用得大了点,他若是存心为之,我又怎么好再治疗了。琵琶骨一伤,人全身上下使不上力气,便如废人无异,不过若是没想错的话,不治到好,省得让他逃了。阿博特板起脸孔,向桑德斯问道: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,谁放你出来的?”
“……是那个金发的吸血鬼。”桑德斯望着特丽莎,眼中毫无生气,疼痛之状也隐下了不少。
“他出来之后往哪走了?”
“西边。”
“你确定?”阿博特追问道。
“是西边。”
“具体是哪里?”
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特丽莎又问: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“不,不知道……”
“嗯……那这样说吧,艾尔玛,你连认都不想认我,现在怎么又有心思来我这儿了呢?”
“……”桑德斯目光往尤比乌斯消失的地方望去,空泛的双眸中显出一丝皎洁的光,“我不知道……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告诉我吧,你来不是为了我。你从来就没为我做过什么,承认这一点对你来说并不难不是吗?”阿博特语气越逼越紧,她靠向桑德斯,手在他左肩上慢慢往下压。
“我,我不懂你在说什么…”随着阿博特手劲加大,桑德斯的脸色刷的变得铁青,他的强忍着痛,身子不住颤抖。
“不懂?你需要拿一个人类来当挡箭牌吗?真是好笑,艾尔玛。”
“……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你……咳……你何苦这样折磨我,要杀便杀了,反正我本来也算是死了。”桑德斯怒斥道,他整个左肩跟身体错位,肩膀肿的老高,整个胳膊跟着充血变得青紫,仿佛轻轻一刺就能喷出血来。
“你这么认为吗?嗯……我告诉你,我不会恨你曾经做过什么,毕竟任何血族都无法拒绝那种诱惑,但我恨你对我撒谎,雷德勒。”阿博特嘴角露出一丝笑,手却不移开。“不过是生是死可不是由你决定的,别以为自己很有骨气,我最讨厌像这样的男人了。”话音未落,阿博特手上突然一用力,“咔”的一声,桑德斯的左肩又给扳了回来。他再也忍不住,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,呼呼喘着粗气,脸色比阿博特的苍白面孔还要难看十倍。
“你怪我压你的肩膀,我就帮你扳回来。是约翰伤了你,你反倒来埋怨我,你倒是说说,我对你到底是好是坏?”
“你是个恶魔……”桑德斯的声音弱如游丝,但语气却比之前强硬了数倍,他恶狠狠地盯着阿博特,眼中燃烧着怒火。
“当真?”阿博特眯起眼睛,反而像在取乐,愣是把桑德斯的痛苦当作儿戏。
“有什么当不当真的……你……你想怎么理解………也就怎么说是了。”
“哦?那你老实说吧,雷德勒,到底是我冤枉你了,还是你自己心中有愧?”
“……呵呵,疯子……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……又何谈………何谈冤枉?”
“……”特丽莎皱起眉头,道“当真?”
桑德斯闭口不答,只是狠狠地盯着她,全身因为剧痛而不住抽搐。
特丽莎蹲下身,在桑德斯的残肢上轻轻抚了抚,神色柔和了许多:“你有没有想过,雷德勒,要是你使用的身体死了,你自己是会跟着一起死,还是变成一个游魂,等着在朝阳的炙烤下走向终结?你想没想过,如果你的身体在你回归之前毁灭,你是会一直转换肉体,还是随着自己的身体一起失去力量,被人类的意识吞噬?”
随着特丽莎的幽幽数语,桑德斯渐渐失去了意识。只是他们谁也没注意到,月光下树影婆娑的森林里,有一道黑影一直潜伏着,不知在谋划着什么。
尤比乌斯那一下的确不轻,桑德斯强忍着痛从地上坐起来,此时艾尔玛早已隐到了他的意识深处,默默观察着阿博特的动静,无论肩膀上的伤如何发作,都由桑德斯帮他扛着。艾尔玛当然知道阿博特怀疑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,但桑德斯是确实不了解自己的情况,所以只要他不向对方挑明,阿博特是铁定问不出什么。就算桑德斯要出卖自己,他也能马上察觉到,到时候占据身体把话园过去就是了,不怕他口无遮拦。
从阿博特的第一个问题,艾尔玛就认真听着。她问自己离开的方向,势必是想让对方露出破绽。艾尔玛经常活动的地区是普鲁士一带,正好在苏台德的西北,而桑德斯的家乡在东北,他们也正是往东北走。阿博特再问具体的在哪里,桑德斯本不知道自己的所在,自然答不出来,要是艾尔玛自己回答,说不定就直接脱口而出普鲁士了。特丽莎故意压桑德斯的伤处,大概是以为他艾尔玛绝对忍不住如此剧痛,硬要激他坦白,而艾尔玛也着实担心桑德斯受不住说出来,但自己若要阻止他,恐怕更是忍不住剧痛。阿博特扳他的那一下,艾尔玛的精神也紧张到了极点,好在桑德斯仍没坦白。艾尔玛一直隐在暗处,担心桑德斯神志不清说出什么,好在他伤的太重晕了过去,艾尔玛长叹一口气,自己却始终不去占据这副伤痛蓄积的身体。
艾尔玛这一躲,可有桑德斯受的了。阿博特将他带回了城堡,关在地窖里,也并不理会他肩膀上的伤,桑德斯断了肩骨,伤处又让阿博特那么来回**了一番,左肩连带这左边整个上身都剧痛无比,他一连高烧七八天,只有每天夜里那老仆人来给他喂几口水。他躺在地下室冰冷彻骨的石板上,连续两周一口食物也没吃。不知又过了多久,桑德斯终于渐渐清醒过来,他仍然躺在石板上,虽然动不了,但神智已经恢复了过来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艾尔玛在他意识深处轻轻地问。
“如果能取回身体,我一定保护你离开这里。现在你只管好好养伤,死了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。”
“这是哪儿……”
“那女人的城堡,我们在地窖里。不过你放心,我知道出去的路,只要你恢复过来我们就找机会出去。”
“怎么…出去?”
“趁着诺姆·赖斯,就是那个老头子来的时候啊。你见过他吧?”
“嗯……”
“你之前做的很好,特丽莎虽然怀疑你,但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。她如果找不到我,就绝对不会放你出去,但也不会杀了你,所以赖斯才会每天来这里,不过老小子还嫩得很,等你好一点了,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。”
“怎么……”
“我自有法子,你不用担心。不过……特丽莎和尤比乌斯出现的时候我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,好小子,真有你的!你这个恩情我一定会还的,放心。只是,我有一点疑问,你跟我素不相识,值得为我受那个苦吗?”
“我当时…没出卖你……不过是…………”
“是什么?”
“……我当你是朋友。”
“哦?这个理由可不足以服人啊,罗德。我觉得你应该是这么想的:反正两边都是吸血鬼,当时如果出卖了我的话,特丽莎说不定会直接把你杀死,毕竟我就在你的身体里,说不定你死了我就会死,只是你拿不准特丽莎到底会不会对我下狠手。反之,如果你没有出卖我,就等于向我表明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,一方面赢得了我的信任,还可以保住性命,至少一时间不会死……嗯,是这样吧?”
“你这么想?”罗德的身子一动,伤处又疼了起来。
“不对么?这比你给我的解释强多了。”
“随便你。”
“呵,别生气,你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,棋高一招,佩服佩服。”
“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,雷德勒,总之现在我不欠你的。”
“话别这么说,罗德。我说的可是真心的,你的确很聪明,叫我刮目相看。无论你救我是为了你自己还是其它什么,我都算欠你一份人情,就是看在你一直帮我忍着痛的份上,我也会报答你的。”
“这身体你还不是想要就要,跟我有什么相干,难道我受不了了还能推给你?别说瞎话了……”
“控制你的身体只是我能力中的一部分而已,你真认为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?只要是在我的意志下控制的人类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控制不了的。我们俩现在还是别闹僵了的好,大家其乐融融的不是挺好嘛。”
艾尔玛这话说完,桑德斯险些没气晕过去,“其乐融融?这也叫其乐融融?我到恨不得你现在就马上控制点什么,我也不用在这个潮湿阴暗的地窖里忍受疼痛了。”
“别抱怨了,罗德。这样,我给你出个法子,等一会老头子来送饭,你就假装………………然后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明白了吗?老头子很容易就松口的,把握机会啊。”
“啊?”
“听我的没错。至少有六层把握。”
“才……六层?”
“剩下四层包在我身上,算是你加入我这个雷伏尔阵营的奖励。”
“雷伏尔?”
“我是雷伏尔一族的吸血鬼,所以叫‘雷伏尔’嘛。”
“啊……”桑德斯皱了皱眉头,心想:“你倒悠闲,连阵营都划分好了,既然你包四层,那其他六层不是包在了我身上,你自己占半份不到,是不是叫‘桑德斯阵营’也未尝不可啊?”
“不可不可啊,罗德。你想想,跟我们对立的是吸血鬼,而且明显是吸血鬼的数量大于人类,所以自然是用血族的姓氏做名分,怎么能用人类的呢?那岂不是把我也划到人类里了。而且你看,人类可以转化成吸血鬼,吸血鬼却万万不能再变回人类,所以还是用血族的姓氏更合理。”
“我又没……那当我没想过。”
“呵呵,我是随便说说,闹着玩的。重点是你现在多动动脑子说说话,待会儿老头子来了也不至于反应迟钝。”
“那个老仆有那么好骗?”
“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应该没问题,现在我唯独担心的是尤比乌斯,就是那个摔断你肩骨的吸血鬼。他不在还好,如果他还在这儿,很可能我们一撞见他就要一命呜呼啦。嗯……虽然我已经死过一次了。”
艾尔玛的实际年龄事实上跟尤比乌斯相似,两人在血族中的辈分也不相上下,只是他的异能对方早已知晓,而尤比乌斯的异能他却不得而知,再则特丽莎对自己虽然厌恶却不至于以性命相要,而尤比乌斯是要将自己处之而后快,凭着现在这具在人类中都脆弱不堪的身体,他对尤比乌斯自然是忌惮得很。当然当务之急是要有一个能够行动的身体。但毕竟伤口不是单靠几句好话就能好的,地窖里湿气大,尽管给诺姆打理得干干净净,总不及上层的房间干燥,桑德斯伤在骨骼,骨头里进了潮气,白天晚上的疼,阿博特不准诺姆给他包扎也不给药物,骨头断处长期不动,也就盘根错节地长在一起了,上下前后,血管和筋脉长的统统不对,桑德斯左边整个上身除了被潮气逼得绞痛,就全无知觉,左边胳膊因为血液循环不通,颜色也变得青紫,加上营养不良,他不动的时候简直跟僵尸无异,死物般毫无生气。
“罗德,老头子要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
砰的一声,大门开了,赖斯迈着步子跨进来,手里提着个竹篮。他一进门,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就盯向了桑德斯,两擢白胡子垂在鼻翼下挡住了嘴。
“咳!”赖斯扯着嗓子咳了一声,桑德斯半睁着眼睛向老人瞧了瞧,径自坐在墙边,对他混不理会。
老赖斯走到他身前,将手里的篮子放下,盯着桑德斯看了看。
“呵呵,小子还活着啊。”
说着,他笑呵呵地把竹篮里的东西拿出来,摆在罗德面前。
“今天的食物还不错,你可别浪费了。”说着,赖斯拿起一块面包递到桑德斯跟前。
桑德斯却无动于衷,反而闭上了眼睛,对他不理不睬。
“小孩儿闹脾气呀,是不是要我再在你脑袋上补一下就老实了,啊?”
赖斯怒斥道,两条白眉中间挤出沟壑数条。但桑德斯仍然不以为意,将肩膀靠到墙壁上,寒气一到,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“你找死么,小鬼?”赖斯将手中的面包扔在地上,踩了几下,又踢到罗德面前,“我问你最后一次,吃不吃?”
桑德斯不答,心脏却已经怦怦乱跳,出了一身冷汗。赖斯在他面前来回踱步,所经之处带来一阵阴风,只听到他脚下吱哇作响,石地板几欲震碎。如果不是艾尔玛事先说过,他现在恐怕也不敢装出如此气定神闲的摸样。
“你打定主意了?”赖斯阴沉着脸,心想:这小子既然死活不说话,我越是逼他,岂不顺了他的意。但小姐恐怕不会高兴他就这么死在这儿,那也只能……
老赖斯盯着桑德斯看了好一会儿,突然张开嘴,露出一对尖牙,瞬的欺到了桑德斯跟前。
罗德的心跳瞬间冲到了极限,他脸色苍白,目光紧锁在赖斯身上,心里却一刻不停地催促着艾尔玛:“喂!喂!你倒是说句话啊,这老头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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